夜深人靜

想起小時候的事情,開始掉眼淚


因為教中文的關係,幾乎每週都要往新宿跑

新宿車站是全世界乘搭量最大的車站


是最多外國人的地方,也是最墮落的城市

這個車站對許多人來說充滿回憶

對我也是


在離新宿車站兩站的曙橋站

美麗的曙橋

寧靜的曙橋

卻只離煩忙熱鬧的新宿站電車五分鐘的距離


曙橋真的有一座橋

被現代不出色的普通建築佔據,很不出色的橋

以前是富士電視台的據點

走上橋後,直直走後....就是四谷車站


大學時代看過日本恐怖故事

後來實地去考據

四谷怪談就是發生在四谷這個地方

23歲時曾經用四谷怪談女主角的名字當做自己的筆名

當時失戀,覺得全世界都丟棄我了

像四谷怪談裡的阿岩一樣

年輕的臉孔得不到愛,跟被毀容沒有兩樣,情人連看都懶得花時間


28歲時才知道四谷怪談離我如此近

感到驚喜又不可思議


跟北野先生走過的曙橋階梯

跟悦屎在曙橋第一次表達自己的心意


曙橋如其名,就像每次重新領悟,重新發現人生的我

陽光照射到繁忙的陸橋上,每個人認真地過日子


從2007年開始,總是跟學生約在新宿站或是秋葉原站,代代木站

這些車站方便轉車,是大站

曙橋只是個曾經是富士電視台據點,快被人們遺忘的車站


走到新宿車站,聽到說中文的聲音並不算特別

台灣人多

日本人也多


有高級的飯店

普通人吃不到的歐洲獨門料理

跟當時比我小的人力公司老闆吃過飯店裡的料理


也有每道100日幣的居酒屋

廉價居酒屋裡不是只有喝不起酒的年輕人

最近充滿了普通的上班族

跟日劇不太一樣

日本現在很不景氣

跟我家一樣

年輕人也許很窮,可是有家庭的上班族通常可以上居酒屋的零用錢少的可憐


新宿南口往天橋走過後

會出現一堆發色情酒店招聘小姐傳單的人

那些人都會發給一些年輕漂亮的妹妹

26歲時,拿到一大堆

現在30歲了,只拿到幾張

每當拿到那些傳單,我就會笑容滿面,代表自己的外表還受到肯定

儘管只有一張也好


年輕時拿到一大堆時

有一個叫X藤先生的人

每次我去新宿教書時

他就會把我叫住

說我是明日之星


最後,受不了他的健忘

我跟他說,我知道你叫X藤先生,辛苦你了,感謝你的賞識,我有你的名片了,而且我說過很多次了,我是沒有配偶簽證的外國留學生!!!

不知道X藤星探還有沒有在那裡工作


那些不正經的人,不正經的事情,卻在我當人妻人母後那麼讓人懷念,會之一笑


蘇慧倫的我一個人住,長大後才喜歡上這首歌

還有蘇慧倫年輕帶點青澀卻命苦的聲音

http://www.youtube.com/watch?v=3zlE7z2KRik


你要獨處的時候 我就是孤獨
你在微笑的時候 我就是幸福
親愛的我的溫柔你怎麼記得住
我從來沒有在你面前哭.....

你去流浪的時候 我也被放逐
你想說謊的時候 我變成賭注
親愛的我的溫柔你怎麼記得住
在你身邊我像影子一樣模糊......

在你的世界裡 我一個人住
你認為甜蜜 我覺得痛苦
你曾說過愛情應該是無條件的付出
哦....到最後還是我一個人住
跟你的腳步 我迷了路
我很難對自己交代清楚
因為我在乎



跟歌詞唯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悦屎是個不說謊的人

有時候他說出的大男人的話太過真實

血淋淋反而讓我難過


心都碎了


明天要去名古屋

幫他買了一星期的糧食

怕我不在的這一星期他沒有納豆吃

所以一大早就跑到很遠的大特賣地點買了一堆食物存起來

晚上下起雨來

悦屎跟綠茶在看電視

我趕快邊撐傘邊騎腳踏車趕著在關店前去搶購便宜火腿

淋了一身雨

回到家後

他連問都沒問,繼續看著電視


我像個影子一樣,像雪國裡的主角一樣,只是徒勞,只是影子


發了火要他看看我做的,他卻說出了大男人的話

儘管他因為我很過分的暴言而哭紅眼睛

卻無法在嘴巴上輕饒比他小七歲的我

讓兩個人在深夜獨自傷心難過,

聽著傷心的音樂,寫著傷心的事情


像這樣的情節

每兩個月上演一次



有時候週日就算不教中文

卻不知不覺丟棄綠茶跟丈夫走到墮落的新宿

聽著街頭藝人唱破嗓的歌聲

不入流的音樂,自以為創新的音樂

想當AKB48的微胖年輕女街頭藝人

這些人的聲音卻我讓安心

我是個不安定又需要愛的人,卻過著安定又像影子的生活

這樣的反差讓我不知不覺只想往新宿西口鑽



也許,我也是不入流的一份子

想當可愛的人妻

想當無敵的熱心教育媽媽

卻總是當成半調子

像18歲時的半調子胖辣妹一樣

想學范曉萱一樣理個酷酷可愛的平頭

卻變成一個小胖妹抽假菸

其實很愛看閒書,卻開始叛逆想被"稱讚"很壞不愛唸書



18歲時理平頭的那一天

回家看了鏡子,只是個臉大的胖妹,真的好想哭

那天剛好是黛安娜王妃去世的那天

新聞播著黛妃生前美麗的身影,又熱心公益

看了客廳的鏡子

我只是個想模仿范曉萱以為自己很可愛的小胖妹

披肩長髮再也回不來,我永遠都不是公主跟王妃等級

看了看鏡子,想到這裡,難過地哭了起來

家人們都以為我很懷念黛妃

其實只是覺得自己既渺小又可憐可悲






白天的新宿

帶著綠茶去高島屋喝下午茶跟購物

婆婆交代我要用掉百貨公司的商品券

買個好衣服給自己

喝個高貴下午茶也沒關係

讓自己奢侈一下


新宿的東南口是高貴的

喝著下午茶的貴婦人們

穿著不起毛球的洋裝

也有穿著和服的人


在中村屋吃著料理

不知道禮券可以找錢

光是在中村屋就直接用了2000日幣的禮券


1650的特餐還外加了一杯400日幣的紅酒

當紅酒跟漂亮的蛋糕端上來時,旁邊桌只能點1200簡餐的太太們一直看著我跟綠茶

其實我只是個不知道高島屋可以找禮券錢的下流太太


拿著禮券到處買奢侈品

買高貴的化妝品跟保養品

店員們一擁而上的介紹

中村屋的高級店員們完美的服務


我卻在忍耐


高度壓力跟忍耐的生活

只想在星期日的晚上到新宿西口站著跟宅男們一起聽三流歌手的聲音


用禮券的那一個禮拜

更確信自己是新宿西口世界的人


受不了那樣高貴的空氣

在新宿西口的黑人未開發國家募捐箱捐了一百日幣

讓自己好過一些





國小的時候

暑假後開學的第一天

總會有人拿出海外旅行的照片出來獻寶


悦屎是個不說謊的人

為何我會知道?

因為我是個說謊的人


看著綁辮子的女孩們拿出海外旅行的照片

我不認輸地開始撒謊"我去過法國,去過美國,看過自由女神,喔!!還有英國!!"

放學回家後急著問勤益工專的大哥哥們美國有什麼東西

也許有些同學看出了我的謊言...有些同學就像我羨慕綁辮子女孩一樣羨慕我吧


某一天

媽媽在鍋子裡放了很深的油

然後把裹上蛋汁跟糖的吃剩吐司放入炸油裡


那些被炸過的吐司好吃極了


媽媽說那是法國吐司

法國人吃的吐司


當時的我好感動

法國離我那麼遠

我卻吃著法國土司

比起自己撒謊說去過法國,當時脆脆甜甜的炸吐司邊

好像在告訴我"沒關係,沒關係,人都會偶爾不得已撒個謊的"


三個月前的綠茶開始愛上吃裹沾醬的吐司

我借了一本早餐食譜

跟著食譜做了法國吐司


要加蜂蜜跟牛奶
油少量


看到這兩行

心跳加快,深呼一口氣,假裝沒看到這兩行....

立刻收起書來

趁空閒時急忙還了書


20多年前,香香脆脆的炸吐司邊才是我心中的法國吐司


30歲的我在國外四年了

卻是那麼懷念當年的法國吐司

想到都會在夜裡掉眼淚

沒有人發現

只好寫了下來


謝謝大家看完

讓我不是那麼地寂寞跟一個人



20多年前,很不健康地用炸油炸過的吐司邊

是離外國最近的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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